過了霜降,柿子宛如一團團燃燒的火焰,熟透了,紅得熱烈而奔放,掛滿了樹梢。在這略顯蕭瑟的深秋畫卷里,那抹艷麗的色彩宛如璀璨明珠,奪目至極。
“重將舊色染衣衫,共賞秋山萬點斑。柿果垂枝今又見,似回昔日樂同歡。”前兩日回到村里,目光觸及那紅遍梢頭的柿子時,這首詩便不由自主地在心頭泛起。我不禁陷入遐想:或許在往昔某個同樣的冬日,陽光如金縷般暖暖地灑下,四周是漫山似火的紅葉,詩人與幾位摯友悠然漫步。就在歡聲笑語縈繞之際,偶然抬頭,那滿樹紅似燈籠的柿子映入眼簾,剎那間靈感如泉涌,這傳世之句便應運而生。
村里場院邊上有一棵柿樹,那樹歲數(shù)很大了,樹皮粗糙開裂,樹根相互纏繞,宛如一位飽經(jīng)風霜的老者,默默守護著村莊,訴說著歲月的悠長和村子的變遷。這棵柿子樹是場院邊嬢嬢家的,她家有三個與我年歲相仿的孩子。每至深秋柿子成熟之時,這三姐弟就成了村里孩子們目光的焦點,大大小小的孩子都像小尾巴似的跟在他們身后。在那個零食匱乏的年代,柿子無疑是孩子們深秋最珍愛的甜蜜寶藏。
當北風如怒號的巨獸般呼嘯而過,萬木在其肆虐下盡顯凋零之態(tài),柿子樹那光禿禿的枝丫上卻掛滿了紅彤彤的柿子,恰似一個個喜慶的小燈籠,點亮了整個秋天。摘一個熟透的柿子捧在手心,那圓潤光滑的觸感仿佛是握住了冬日的溫暖。輕輕揭掉外皮,那層薄薄的皮帶著些許黏性,揭下后先將皮上殘留的果肉用嘴細細吮吸干凈,再深深一吸,鮮嫩軟滑、甜蜜多汁的柿肉便如絲滑的綢緞般滑進嘴里。那甜蜜的滋味,宛如一朵盛開在舌尖的花朵,瞬間綻放,從舌尖迅速蔓延至心底,恰似置身仙境,品嘗著仙露瓊漿一般,令人沉醉不已,那美妙的感覺至今縈繞心頭。
“柿葉經(jīng)霜秋意濃,藍天似畫映山紅。兒童嬉鬧柿林里,笑語歡聲繞碧空。”回憶中,孩子們像敏捷的小猴子般在樹上歡快地采摘,大人們則在樹下用自制的巧妙工具忙碌著。那工具是大人們智慧的結(jié)晶,用竹槁在下方綁一個由舊衣服改制而成的布袋,竹槁前端再綁一個杈。這看似簡單的工具,使用起來卻需十足的技巧,稍一分神,柿子就會掉到地上摔得稀巴爛,那經(jīng)驗豐富的長輩們操作起來就嫻熟多了,他們小心翼翼地將自制工具慢慢伸向柿子,精準地讓布袋對準柿子下方,然后用前端的杈穩(wěn)穩(wěn)地卡住柿子蒂,再輕輕一擰,柿子就聽話的掉進布袋里。
小時候,大家都眼巴巴地盯著那滿樹的柿子,眼中滿是渴望,為了這甜蜜的果實你爭我搶。往往過了霜降,樹上的柿子便被一掃而空??扇缃?,柿子似乎不再像往昔那般受寵了。網(wǎng)絡上盛傳吃多了柿子容易得結(jié)石,這讓人們對它心生忌憚。有時候,即便在冬天,都還能看到樹上的柿子像被遺忘的紅燈籠似的孤獨掛著,無人問津。這次回村,嬢嬢熱情地給我們摘了一筐子柿子。我順手拿起一個熟透的,揭掉果皮,輕吸一口果肉,那熟悉的甘甜味道瞬間在口腔中彌漫開來。這味道,不僅是柿子的甜蜜,更是對故鄉(xiāng)深深的熱愛和眷戀,是歲月也無法沖淡的美好記憶,永遠在心中珍藏。(煉鐵廠 晏妙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