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親沒上過幾天學,卻頗有一點文化功底,能寫毛筆字,也能寫點打油詩,這與他的剪報習慣息息相關(guān)。
父親年幼時家境貧寒,連飯都吃不飽,也就沒機會上學了,只念到了小學就被叫回家?guī)兔Ω苫?。離開了學校的父親很痛苦,但一貧如洗的家庭確實無法讓他繼續(xù)念書了,他認了命卻沒有放棄學習。有個家境比較好的同學送給他一本用舊了的字典,父親就用自己掌握的那點拼音一頁頁學字典上的字,字典成了父親唯一的課本。白天他去山坡上放牛放羊時就把字典帶著,一邊放一邊看字典。沒有作業(yè)本和鉛筆,他就用樹枝在地上寫,把草給扒拉開,露出泥地,一筆一劃照著字典上的字寫,寫熟練了,記在心里了,再學下一個。晚上回家,偷偷地點煤油燈,用鍋底燒的碳灰沾著水在瓦片上寫字,一本字典都被他翻爛了。
父親和母親成家后,靠出苦力建了房子,那時人們喜歡用舊報紙糊墻,父親看報紙上有那么多字,那么多文章,有些舍不得用報紙糊墻,于是就把報紙上重要的新聞、他認為好的文章剪下來,用膠水粘在母親用舊了的一個鞋樣冊子上。父親掌握了一些字,讀起報紙來已經(jīng)不費勁,農(nóng)閑時他常常翻開剪報冊,在院子里頭看。遇到好的文章就讀給母親聽,母親雖然也大字不識幾個,卻樂意聽父親的朗誦,父親在讀著,她在樂呵呵地聽著。多少個平淡而枯燥,辛苦而勞累的日子就被他這樣打發(fā)了。
等到有了孩子,父親肩上的擔子更重,閑暇的時間也更少,但他還是會抽出時間來剪報紙,然后教孩子們認字,我們的啟蒙就是父親的剪報。他坐在燈下,手捏著剪報頁翻開,一塊塊或方或長,或?qū)捇蛘膱蟮莱霈F(xiàn)在眼前,父親再把那一頁平放,指著其中的某一個字開始教起。“人這個字,一撇一捺,就像兩根樹枝相互支撐著,你們也要像這兩根樹枝一樣撐著,別老打架,要團結(jié)。”“家這個字就像我們的房子,上面有瓦遮擋風雨,下面有豬,讓我們能生活……”父親的剪報給予了我們精神養(yǎng)分,盡管物質(zhì)貧瘠,我們也能怡然自樂,不以物喜己悲。
父親現(xiàn)在還保留著剪報的習慣,他的剪報冊子已經(jīng)有十幾本,厚厚的一沓,最初的那一本已經(jīng)泛黃,留下了歲月的痕跡,而新的那一本散發(fā)著墨香,訴說著美好的日子。(計量檢驗中心 雷瑞琦)